202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,也是台湾光复80周年。10月25日,两岸同胞将共同庆贺、共同纪念。
台盟中央微信公众号推出专栏,陆续选登各地盟员与盟务工作者的相关纪念文章,以台盟红色故事铭记烽火岁月,以台胞爱国情怀共铸民族精神。
父亲的勋章与未圆的梦
我桌上摆着个相框,里头是父亲张新春穿军装的黑白照片,边角早已泛黄卷翘。他站在田埂上,个子不高,肩膀却挺得笔直,胸前的勋章在光影里泛着光。今年是抗战胜利80年,每次凝视着这张照片,父亲生前讲述的那些事儿,就像老电影似的在我眼前放映——那是一个台湾青年,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,将一生与家国紧紧绑定的滚烫人生。
父亲年少时,台湾被日本人占据。他总说,那时的天是压抑的灰,连空气都弥漫着窒息的味道。14岁那年,他被迫去日本人开的糖厂做运输工,天天跟牛拉的小火车在甘蔗地里打转。牛走得慢了,鞭子就抽在牛身上;人稍微有点疏忽,耳光就劈头盖脸落下。他常对着晚辈比划:“日本人把台湾的糖一车车拉走,给我们留下累断的腰和填不饱的肚子。”眼中满是怒火与不甘。
命运变道,因为一头跑丢的黄牛。那天父亲负责放拉车的牛,天黑了才发现牛没了。回去肯定是一顿毒打,弄不好命都没了。夜里,他和哥哥在甘蔗林里商量,月光从叶子缝里漏下来,照在俩人急得发红的脸上。“去大陆吧”,哥哥咬着牙说,“听说那边的人都在打日本人。”就这样,两个从没离开过家的台湾少年,揣了几个饭团,偷偷爬上了去大陆的船。父亲总说,那不是跑,是“找一条能挺直腰杆的路”。
1944年的山东,正打得起劲。父亲成了国民党军队里的兵,因为会说日语,被选去当侦察兵。有一回,他装成日本兵混进医院,跟一个年轻的日本护士闲聊,护士说她讨厌战争,偷偷塞给他一张驻军布防图,临走时还往他兜里塞了几包消炎药。“那药救了好几个弟兄的命”,父亲说这话时,眼里总闪着光……凭着这份机灵,半年后他就从新兵升排长,胸前有了第一枚战功勋章。
日本投降不久内战就打起来了。1946年秋天,在山东金乡,父亲所在的团被解放军围住了。他说,那天他站在阵地上,看见对面的解放军战士帮老乡挑水、收玉米,听见他们喊,“打倒蒋介石,让老百姓过好日子”。“那一刻我就明白了”,父亲摸着我的头说,“打鬼子是为了不当亡国奴,可打完鬼子,得让老百姓能吃上饭、种上田才行。”于是,他和全团的弟兄一起参加了解放军战士。
在解放军队伍里,父亲又立了不少功,家里墙上曾经挂满他的奖状和勋章,一等功、二等功、三等功各五枚,红绸子在风里轻轻飘,像一团团跳动的火苗。父亲总说:“这些不是我一个人的,是那些没活下来的弟兄们的。”
年岁渐长,父亲总爱坐在院子里给孙辈讲台湾的甘蔗林,讲大陆的小米粥,讲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。“可惜啊”,他常叹口气,“没能看到台湾回来”,说这话时,他的手会轻轻摸胸前的旧勋章,好像那上面还留着战火的温度。他的心底始终有个未圆的梦——盼着台湾回到祖国怀抱,盼着两岸同胞不再分离。盼着家国真正完整。
去年清明,我带了金门高粱酒去给父亲上坟,墓碑上的照片里,他还是那个肩膀挺直的青年。我蹲下身,把酒杯倒满,轻声说:“爸,您看现在中国多厉害,高铁跑遍全国,航母在海里游。您没实现的梦,我们这代人肯定能圆。”风吹过树林,沙沙响,像是父亲在应我。
如今,父亲已离世,但这张照片、这些故事,成了我心底最珍贵的传承。抗战胜利80年了,父亲的勋章依旧发亮,他未圆的梦,也成了我们这代人持续奋斗的方向——让两岸同心,让家国永安,让每一份对祖国的赤诚,都能浇灌出团圆的繁花 。等台湾回到祖国怀抱那天,我将带着这杯酒,告诉父亲:您牵挂的家终于齐了。
张辉跃 (台盟福建泉州丰泽区工委会盟员)
